书评:《巴黎圣母院》

“人们想把他同他抱着的那具尸骨分开,他就倒下去化成了灰尘。”

雨果真是钟爱“不幸的母女”这样的素材,本书中的隐修女和爱丝梅拉达,《悲惨世界》中的芳汀和珂赛特都是这样的角色。不过相较于《悲惨世界》,这本书的明线剧情其实非常简单直接,而且没有时代的跨越。

书中的主要人物是四男一女一只羊:少女拉·爱丝梅拉达,流浪诗人甘果瓦,敲钟人伽西莫多,巴黎圣母院副主教克洛德·弗罗洛,卫队长弗比斯和爱丝梅拉达的小山羊,这四男一羊都喜欢爱丝梅拉达,而爱丝梅拉达喜欢弗比斯和羊。

爱丝梅拉达在全文基本都是值得同情和怜爱的角色,但是在剧情结尾时的表现却像一个满脑子只有爱情的二百五:对救命恩人伽西莫多冷语以对,还将其视作奴仆;在母亲身边马上就要得救了,结果看到弗比斯就精虫上脑地一嗓子把敌人招来,最终自挂绞刑架。这些行为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会把油门当刹车的人。

甘果瓦,感觉这个人是个纯粹的工具人——雨果的工具人,他的出现只为了串联剧情,而且懦弱、自私、狡狯、自大,基本是个一无是处的人,最终也是他将爱丝梅拉达送到了神甫的魔爪中,然后他带着山羊走了。

伽西莫多,神甫捡来的怪胎,又瞎又聋又跛又驼又丑,还是个舔狗(考虑时代背景,也可以说他无比深情),但是力量和敏捷都点满了,在圣母院敲钟。他的转变很有趣,一开始无比听从神甫的命令,想要强行掳走爱丝梅拉达;在爱丝梅拉达在他受刑时喂了他水之后,开始爱上了她;后来在神甫想要夺走爱丝梅拉达时开始与之拉锯对抗,但仍然是以顺从的方式表现;最后发现神甫又偷偷带走了爱丝梅拉达并最终致其被绞死后,将神甫推下了高塔,然后殉情而死。

神甫克洛德·弗罗洛也是个挺有趣的角色,前边大半本书都把他描绘成了一个谦逊、克己、上进、博爱的角色,甚至有几分苦行者的味道。在刚看到他对爱丝梅拉达的奇怪反应时我还以为他其实是爱丝梅拉达的亲生父亲,结果却也是馋她身子。不仅如此,他畸形的爱让他将爱丝梅拉达一步步推向深渊,最终得不到就毁掉,把她送上了绝路。

弗比斯,也是个工具人,海王,撩了爱丝梅拉达之后挨了神甫一记匕首,死里逃生后转头跟表妹结婚了。他基本也只是起到了推动剧情的作用。

在暗线剧情中,有雨果对时代变迁的感慨,对民众觉醒和解放的思考,还有对路易十一和领主们的不屑的嘲讽,但是这些讨论更多地在十九世纪读来贴切,现在更吸引人的当然还是剧情本身而非这些讨论。

在我看来这本书也是有相当的缺点的,主要体现在一部分过时和冗余的描写段落。如第三卷对巴黎和圣母院的描述充满陈旧腐朽的气息,啰嗦、毫无章法、没有想象力又极度自嗨,我甚至怀疑雨果只是为了这段癫狂的文字才写的这本书。毛姆在随笔中也批评过所谓名著中臃肿过时的部分,《巴黎圣母院》的时代和地理背景就毫无疑问属于这个部分。这本书还是得去读精简版。

整体来看这本书是值得一读的。

原文摘录

定刊本附记(一八三二年)

作品一旦出版,它的性质不论是否雄伟,只要一经肯定,认识和宣布,就如同婴儿发出了他的第一声哭喊,不管是男是女,它就是那个样子了,父母再也无能为力了。它今后属于空气和阳光,死活只好听之任之。

第一卷

四名卫士直挺挺地站在大理石台子的四角上。无论在节日或是行刑日,他们总要到场监视老百姓的娱乐活动。

可以看出他们很懂得,为了使自己开开心,要从眼下场景中引出一幕戏来,这幕戏可以使他们耐心地等待着那另外一场戏的开演。

这就证明了一条真理:要想叫观众耐心等待,先得向他们声明马上就要开演。

智慧也好像给了他们一团线,使他们从洪荒时代开始,就能顺着线球穿过人类事物的迷宫。

那个司法官是个两栖类,是司法界的蝙蝠那一类的人物,他又是老鼠又是鸟雀,又是审判官又是士兵。

他简直像一座被打碎但并没有好好粘合起来的巨人塑像一样。

“不,”若望认真地说道,“一个独眼人和完全的瞎子比起来缺点更严重,因为他知道他缺什么。”

第二卷

因为巴黎的市民都知道,在任何一个非常时期,为旧城区辩护或恳求特权都是不够的,所以他们经常在总督府的一座顶楼上藏着几支生锈的好火绳枪。

在那里有一座永久性的刑台和绞刑架,或者照当时人们的说法:一个法官和一架梯子。

哲人的一生,他的命运老是攻击他的哲学。

没有什么比袋里没钱更能使人敢于冒险的了

可是当那蜻蜓终于在一茎花枝上停下来时,你能屏息细看它那一对薄薄的长翅膀,一身珐琅般光滑的长袍和两只水晶样透明的眼睛,那时你是多么惊异,多么担心它会重新躲进阴影或是遁入虚空。回想起这些,你就容易体会到甘果瓦仔细端详爱斯梅拉达那看得见也摸得着的形体时的感受了,那个形体他只是当她在人群里歌舞时看见过一眼。

第三卷

巴黎路面的这种升高的浪潮,虽然把那使教堂显得更加巍峨宏伟的十一级阶梯逐渐吞没,但时间所给予它的,也许倒要比从它夺去的多些。把那种经历了几个世纪的幽暗色调给了它的前墙,使它的老年处于最美丽时期的,正是时间。

它是一座过渡时期的建筑。撒克逊族的建筑家们给它竖起了本堂的第一批柱子,十字军东征带来的尖拱形,像征服者一般高踞在支撑环形圆拱的那些粗大的罗曼式柱子的顶端。尖拱从此就成了主要角色,构成教堂的其余部分。

最伟大的建筑物大半是社会的产物而不是个人的产物。与其说它们是天才的创作,不如说它们是劳苦大众的艺术结晶。它们是民族的宝藏,世纪的积累,是人类社会才华不断升华所留下的残渣。

国王不等到人民造反是不肯开恩的,这是一个亘古不变的规律。

第四卷

那青年学者十分惊骇地跑回父母家去,他一进门就发现父母都已经在头一天晚上死去了,只有一个襁褓中的小弟弟还活着,独自在摇篮里啼哭,那是克洛德的家庭留给他的惟一亲人。年轻人把孩子抱在怀里,若有所思地走出家门,直到那时他都是生活在科学里,此刻才开始到人生中来生活。

他的确是凶狠的,因为他本来就很粗野,而他的粗野又是由于他的丑陋。他的性格使他有一套他的逻辑,就像我们的性格使我们有一套我们的逻辑一般。

第五卷

神权时代一切建筑的普遍特征是一成不变,害怕进步,固守传统,它把一切原始形式当作神圣,把不可理解的随意想象当作人和自然界一切形态的象征已经由来已久,成为习惯。

印刷机这一庞大的机器,不停地迸出社会上智慧的种子,把不断倾泻出新产品作为自己的任务。人类全都在脚手架上劳动。每一个有才学的人都是一名泥瓦工人。最卑微的人也在给它填补空白或是放上石块。

当然它也是一项不断发展和螺旋式上升的建筑工程,是各种语言的混合,是不停的活动,是持续不懈的操作,是全人类的剧烈竞争,也是让智慧来对付新的洪水和逃避野蛮行为的避难所。它是人类的第二座巴别塔。

第六卷

人民,尤其是中世纪的人民,在社会上就像孩子们在家庭里一样,他们长久停留在原始的无知状态里,停留在道德与智力的幼稚阶段,可以用形容儿童的话来形容他们:
在这种年纪是没有怜悯心的。

第八卷

我希望看见你,触摸你,想知道你是什么人,看看你和你留给我的那个完美的形象是否完全一样,我以为那样一来,也许能让事实把我的幻梦粉碎。总之,我希望有一个新的形象来消灭那前一个形象,因为前一个使我无法忍受。于是我到处寻找你,我又看见你了。多么不幸!看见过你两次以后,我便希望看见你一千次,希望常常看见你。

魔鬼系在我翅膀上的长线,另一头却系在你的脚上。我变得跟你一样到处流浪起来,我在许多大门口等候你,在许多街角上窥伺你,在我的钟塔顶上偷看你。回到我的房间后我就更加入迷,更加失望,更加疯癫,更加丧魂失魄!

第九卷

我的不幸正因为我还是过分像人,我情愿完全是一头牲畜,像这只山羊一般。

第十卷

有一千个互相搞磨擦的警察局,那就等于一个警察局都没有。

邻居一般都不干预这类事,除非抢到了他们自己家里。

“朋友,”国王说,“你讲的那是一次战役,但这里却只是一次暴动。只要我高兴,皱皱眉头就能够把它了结。”
“那也可能,王上。假若是那样,那就是说属于人民的日子还没有到来。”

第十一卷

她以为自己是个胜利者了,便接着说道:“我告诉你我是属于我的弗比斯的,我爱的是弗比斯,漂亮的是弗比斯!你这个神甫,你多老!你多丑!滚你的吧!”

弗比斯·德·沙多倍尔也得到了一个悲剧的收场:他结婚了。(读者注:我甚至无法分清这里是雨果在说反话,还是他真的认为婚姻是悲剧的。)

人们在那些怕人的骸骨中发现了两具尸骨,一具把另一具抱得很紧。一具尸骨是女的,上面还残留着从前一定是白色布料的衣服的破片,还看见颈骨上有一条阿德雷扎拉珠链,串着一个嵌绿玻璃片的丝绸荷包,荷包已经打开了,掏空了。这些东西值不了几个钱,一定是刽子手不愿要才留下来的。紧抱住那具尸骨的另一具尸骨是个男人,人们只看到他有弯曲的脊梁骨,头盖骨缩在肩胛骨中间,一条腿骨比另一条腿骨短些。他的颈骨上没有一点伤痕,可见他并不是绞死的。那个男子一定是自己去到那里,而且就死在那里了。人们想把他同他抱着的那具尸骨分开,他就倒下去化成了灰尘。

斯多噶派,形成于公元前四世纪末的西方哲学流派。强调道德、理智和忍认。

作者

Ferris Tien

发布于

2024-03-12

更新于

2024-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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