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阅读是一座随身携带的避难所》
毛姆锐评近代文学大家和其作品。
这本书里毛姆的文风跟其小说不太相同,多了很多冷静的气质,当然这与其旁观者视角相关。毛姆笔下的作家们不像小说扉页介绍的完美,也不像评论家一样一文不值,毛姆常常从人生经历、性格、人际关系等角度出发,像描绘任何一个人一样描绘这些作家。对于这些作家的作品们,毛姆也毫不掩饰地指出其中过时、啰嗦、寡淡的一面,但更多地是找到这些名著之所以成为名著的关键点。
我不太喜欢最后一章 “怎样思考就有怎样的人生”,其中大多是一些哲学思考和讨论,对于没有相关背景的人来说读起来简直是煎熬,我只是草草读完了事。
这本书还挺有趣的,适合放在手机上碎片化阅读,一次读完一章,不知不觉也就读完了。
原文摘录
对于巨匠的神化行为,毛姆显然并不认同。在他的笔下,狄更斯、巴尔扎克、陀思妥耶夫斯基都是耽溺享乐、佯装气派却负债累累的普通人。他们在小说中探讨、分析人性的弊端,然而在生活中,他们都是人性弱点的俘虏。
Ⅰ 怎样读书才有乐趣
各个时代的智者都已发现,获取知识的快乐是最让人满意的,也是最为持久的。
培养阅读的习惯能够为你筑造一座避难所,让你逃脱几乎人世间的所有悲哀。我说“几乎”,是因为我不想夸张到说阅读能缓解饥饿的痛苦,或者平复你单相思的愁闷。但是一些好的侦探小说和一个热水袋,便能让你不在乎最严重的感冒的不适。
因为艺术的目的便是愉悦。
因为小说中所描述的知识总归带有作者的偏见,其可信度大打折扣。如果了解到的知识有所歪曲,那还不如不了解的好。没有理由要求小说家在做一名小说家之外,还要成为什么家。他只要是一名好的小说家就够了。他应该对诸事都知晓一点,但又不必成为任何一个特定领域的专家,不仅没必要,那样有时候反而会适得其反。他只需品尝一小口羊肉就可以知道羊肉的味道,而不用吃光整只羊。通过小说家的想象力和创造力,便可以向你描述爱尔兰炖肉的美妙味道。相反,当他从描写事物变换到,陈述他对养羊以及整个羊毛产业,甚至澳大利亚的政治现状的看法时,就应该对他的观点采取保留态度。
小说中的人物要具有个性,人物的行为应该源于人物的性格,绝不能让读者做出这样的议论:“某某是决不会做那种事情的。”反之,要读者不得不承认:“某某那样的做法,完全是情理之中的。”我以为,要是人物同时很有趣,那就更加好了。
事件的发展需要时间上的间隔,为了使作品得到平衡,作者得尽力插入一些填补时间空白的内容,我们称这样的段落为“桥”。
很久之后,作家们才明白,不管景物描写多么富有诗意,多么逼真、形象,如果无益于推动故事的发展或者读者了解人物,那就是多余的废话。
在人类身上,听故事的欲望是根深蒂固的,正如对财富的欲望一样。一直以来,人们围拢在篝火旁或聚集在市井中听彼此讲故事。
与数学不同,道德不是一门精确的科学。道德的标准是持续变化着的,它与人类的行为密切相关。众所周知,人类的行为往往是多变的、复杂的和虚伪的。
在避孕药问世之后,过去的道德标准中那些为保持贞洁而需要遵守的部分便不再适用。由此引发的两性关系变化很快被小说家捕捉到,为了维持小说对读者的吸引力,他们让男女主人公在故事中频频上床。
若认为一本多数人都想阅读并蜂拥购买的书必定比不上一本无人问津的书,实在是毫无道理。
Ⅱ 怎样的人写出怎样的书
也许是因为当我们在描写自己的时候,总因我们的目标和成就有所差别而感到不安,因为自己没能把握住机会而对自己感到失望,便向读者呈现出一个沮丧而不如意的人物形象。也许就像我们走在街上时,所有好玩的事物似乎都在街的另一边。
我再说一遍,不应把小说看作教育或启蒙的手段,而应视其为有益的娱乐,这一点重复几遍也不过分。
一部作品获得了多少批评家的交口赞誉与课堂里的耐心研究,或者多少学者的讲解分析,并不能使它成为经典,只有读者获得的乐趣和教益,才是一部作品成为经典的关键。
唯一的解释可能是,由于主人公和叙述者本人是一体的,所以当他叙述自己时,往往是从内部来塑造自己的形象的,他会下意识地把种种混乱、怯懦或者犹豫情绪完全暴露在大家面前,这显然是非常不利于形象塑造的;相反,当他叙述其他人物时,一般都是从外部观察他们的,于是他可以尽情凭借自己的想象力来进行描写与刻画。如果这种描写与刻画是来自于像狄更斯这样才华出众的作家,其他人物身上最重要的戏剧性特征、个性甚至怪癖,都会得到完美而淋漓的表现,这就使得他们的形象变得生动而鲜明,反倒让叙述者的自画像相形见绌了。
他们纵然并不十分真实,但贵在富有生气。
《呼啸山庄》并非拿来供人讨论的书,它是一本供人阅读的书。发现小说里面的错处很容易。它是很不完善的,但它有只有极少几个小说家才能给予读者的那种东西——力量。
实际情况是,他的童年生活和当时许多富有的中产阶级家庭的孩子并没有什么两样。他也像那些孩子一样,把一般的家庭约束看作专制,一旦有人逼他去读书,或者不允许他做自己想做的事,他就感觉自己受到了不寻常的虐待。
他刻板地去向女人进攻,正如当初他按部就班地写剧本那样。当她们觉得他滑稽可笑时,他感到无比沮丧。他搞不清楚为什么她们总是认为他没有诚意。对于这一点,他虽然聪明过人,却始终不知道理智的语言只会使女人退避三舍,她们需要的是有感情的语言。只有靠感情才能赢得女人的欢心,他却错误地以为这要靠策略和计谋。
和所有小说家一样,他在表现罪恶上强于表现德行。
他在作品中描绘了一个又一个人物狂热地迷恋着金钱,永远是金钱。他们追求过上一种奢靡荒淫的生活,漂亮的住宅、马匹还有情妇通通都在其中,为了获得这些所使用的一切有用的手段在他们看来都是正当的。这当然是一种庸俗且无趣透顶的生活目标,可惜的是,相比巴尔扎克的时代,我们如今的时代也没好多少。
写作时,巴尔扎克保持着一种极富规律的、洁身自好的生活。晚饭后不久,上床休息,睡至半夜一点,仆人会将他叫醒;起床后,穿上一件洁白的长袍(他自称得穿着没有污迹的衣服才有利于创作),点上蜡烛,在桌上放上一杯提神的黑咖啡,然后开始用鹅毛笔写作;写到早晨七点,放下笔,洗澡,躺下休息;八点至九点,出版商会送来校样并取走他新写出的部分手写稿;再之后,又重新开始工作,直到中午,午饭就吃些煮鸡蛋,喝些水,加上大量的黑咖啡;吃完后他会一直工作到六点才吃一顿简单的晚饭,饭间会喝一点伏芙列酒;朋友通常会在这个时间段来访,与他们聊一会儿天后,他便上床睡觉。
有趣的是,巴尔扎克只有处在债务的压力下,才能专注于写作,甚至一直写到脸色发白、疲惫不堪,这种情况下,他反而写出了最好的作品。
卡斯特利侯爵夫人被他写进了他的小说,并且总是以最轻佻、恶毒、放荡的贵族女子的形象出现。(读者注:比如《驴皮记》中那个海王女公爵哈哈)
这样看来,精美的文笔并非小说家必备的基本素养了,充沛的精力、丰富的想象、大胆的创造、敏锐的观察及对人性的关注、认识和同情才是。当然,文笔精美无论如何总要比文笔糟糕强的。
很多人都知道,福楼拜和出版商曾被起诉过,理由是《包法利夫人》不道德。
我想,托尔斯泰没有故意设置一个更加激烈昂扬的结尾,只是因为他明白,人生的结局不过如此。他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托尔斯泰身体健壮,可以整天走路,连续骑马十到十二小时也不会觉得疲劳,但他的身材并不高大,相貌也很普通。“我知道,我长得并不好看,”他曾经这样写道,“我也因此感到绝望,世界不会施舍幸福给一个宽鼻梁、厚嘴唇且长着一对灰色的小眼睛的人的,我只求能有奇迹降临,让我变得英俊一些。我可以为了拥有一张漂亮的脸而放弃我现在拥有的以及将来可能得到的一切。”
以我之见,托尔斯泰在道德上是有过失的。我本以为托尔斯泰想解救农奴,让他们脱离贫穷、困苦和接受教育是出于真诚之心,但既然他抱着一种自我谴责的道德良心,至少也该为他的私生子做些什么吧。
托尔斯泰的性格有个很大的特点:对新鲜事物总是满怀热情,却又很快归于厌倦。他缺乏一种坚韧持久的沉稳品质。
和托尔斯泰一样,这些贵族中间的不少人有自由主义倾向,他们为农奴的无知、贫穷以及恶劣的生活状况感到忧虑,一心想改变农奴的命运。
托尔斯泰的工作很辛苦,既要管理庄园,又要从事写作。由于他的笔迹很潦草,在完成每张手稿后,索尼娅都要誊写一遍。因此,她越来越善于辨认他的笔迹,甚至仅凭自己的猜测,就能整理好他那些仓促记下的简短笔记和不完整的句子。
托尔斯泰那种认为体力劳动在任何方面都要比脑力劳动高尚的想法很愚蠢。即使他认为自己不该写小说给那些闲人阅读,他也完全可以找到比做靴子更有意义的事。况且他做的靴子质量非常差,根本无法穿。
作家的心理通常有一个特点,虽然对于每个研究作家生平的人来说,这个特点显而易见,但我还从未听人正式谈起过,那便是:对于一个具有独创性的作家,在某种程度上,他们的作品便是他们内心因为某种原因而遭受压制的本能、欲望、白日梦(随便你叫什么)的升华,这些东西以文学的形式表现出来后,作家便摆脱内心的压力,不再会采取进一步的行动了。然而,这种发泄方式并不会使他们完全满意,仍然会有某种缺憾留在他们心中。这正是为什么作家大多会赞美体力劳动者,因为动笔的人会怀着一种不自觉的妒意羡慕行动的人。托尔斯泰热衷于体力劳动,很可能就是为了摆脱自己内心某种欲望的压力。也就是说,托尔斯泰通过写作没能发泄掉自己全部的欲望,他想寻求其他的方式去宣泄,而这种无意识的宣泄行为,却被他真诚地认为是做着一件正确的事情。
妥协在理论上虽不被允许,但在实践中不可避免。
当时法国人的头脑中普遍有一种想法:一个男人遇见一个40岁以下的女人,若是不和她上床,就好像没有尽到一个男人应尽的义务。这种惹人讨厌的想法也一直在莫泊桑头脑里挥之不去,莫泊桑的人物都以沉湎于肉欲为荣。这就好比有些人饱着肚子还要吃鱼子酱,只因为鱼子酱的价格昂贵。在他的人物身上,贪婪或许是唯一强烈的人类情感。
值得庆幸的是,对前辈作家的缺点,后来者大都较为宽容。相比于缺点,他们往往更注意前辈们的优点。有时他们甚至不惜把明显的错误也说成是饱含深意,这往往会令态度中立的读者感到莫名其妙。比如,你会看到某些评论家对莎士比亚剧本里的几处内容赞叹不已,解释得头头是道,然而,任何一个头脑清醒的剧作家都看得出,这些地方压根儿就是莎士比亚的疏忽或者草率造成的,再怎么歪曲、解释也无济于事。
契诃夫在指导苏金写作时曾说道:“与小说无关的所有内容都必须毫不留情地抛弃。如果小说的第一章讲到墙上挂了一支枪,那么到了第二或者第三章,这支枪就必须发射子弹。”
他们都是以写作为职业的作家,需要定期写出小说来。就和医生看病、律师办案没什么两样,写作可以说是他们的日常工作。他们必须得写些读者爱看的东西。他们并不总是凭灵感写作,因此偶尔才会出现一篇杰作,但至少他们写出来的东西对读者有吸引力。
莫泊桑止步于观察人们的肉体生活,契诃夫则专注于探索人们的精神生活。但令人惊讶的是,尽管莫泊桑和契诃夫观察生活的方式并不相同,却殊途同归地得出了一致的结论,那就是:人人皆卑劣、愚蠢而可怜,生活总是令人厌倦而毫无意义的。
Ⅲ 怎样思考就有怎样的人生
至于我,我无法信仰一个因为我拒绝信仰他就要发火的上帝,我无法信仰一个还没有我宽宏大量的上帝,我无法信仰一个既不懂人之常情,又缺乏幽默感的上帝。对这件事,普罗塔克早就说清楚了。“我宁愿有人说,”他写道,“普罗塔克从来就不存在,也不愿有人说,普罗塔克是个动辄发火、反复无常、为一点小事就要恼怒、为一句闲话也要报复的人。”
书评:《阅读是一座随身携带的避难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