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额尔古纳河右岸》

记得是几个月前刷抖音时看到了董宇辉的直播切片,其中他推荐了这本书,当时便加入书单了,现在才来得及看。全书行文气质恬淡从容,即使在讲述紧张的剧情时也是如此,这让我想起来了王安忆的《遍地枭雄》,或许这种气质是女性作家专属的。

虽然剧情很多,但这本书的故事其实并不复杂,就是 “我” 所在的一个鄂温克部族在二十世纪这一百年间发生的种种故事。虽然角色们基本上与世隔绝,但是从故事中也能看出外部世界的种种变迁。不过难能可贵的是剧情不是被外部世界推动的,而是在部族中自然而然地发生的,或者是被自然和命运推动的,从这点来看迟子建并非想要记录二十世纪的种种光辉和荒诞,她是真的只是想记录这个民族本身。

书中的鄂温克人愚昧、迷信、固执,同时也处处洋溢着一种挺拔的生命活力,他们以小型聚落为单位,裹挟着驯鹿逐地而居,人与人就在这一个个聚落中和聚落间发生联系,以及矛盾——但也并非像电影《启示》中一样是血腥的战争和倾轧——大多矛盾也就只是人际交往的调味品。故事中没有反派,没有敌人,就算有,也只能归咎于无常的命运,和人们面对无常的命运的时候表现出的忍耐——抑或是豁达。

全书不长,但是角色极多,关系也复杂,前后跨越了五个代际,这点与《生死疲劳》的感觉很像。由于书中人物是少数民族,还接壤俄国,因此名字都非常难记,还容易混淆。虽然刚刚看完全书,不过其中的人名我也基本忘的差不多了。书中的 “我” 虽然参与进了剧情推进,但更主要的还是一个 “冷眼” 的旁观者,一个诚恳的记录者,像是在一盏残烛前娓娓道来这并不算激荡的民族的故事。

书中承接剧情转折功能的重要角色当数萨满,尼都萨满和妮浩分别负责了全书的前后两半部分。妮浩每次都用献祭自己孩子的方式来让自己跳的大神显灵,这无疑是作者嵌入剧情中的一只看不见的手,是用跳大神来代表无常的命运带来的悲剧和奇迹——不然妮浩也太蠢了对吧?

故事的结尾,鄂温克人逐渐离开了森林,离开了大自然,逐渐迁走住进了城镇,这个民族也渐渐失去了自己的特点。但最后月亮下回来的驯鹿无疑是驱散了这种淡淡的无奈和悲伤的气息,仿佛一切又都回到了 “我” 年轻时的样子。即使时代在变迁,即使一切都变得不遂 “我” 愿,但 “我” 仍然能在这时代的夹缝中找到自己的归宿,用自己最喜欢的方式和一切道别。

整体来看这本书是挺值得一看的。

原文摘录

清晨

我这一生见过的河流太多太多了。它们有的狭长,有的宽阔;有的弯曲,有的平直;有的水流急促,有的则风平浪静。它们的名字,基本是我们命名的,比如得尔布尔河,敖鲁古雅河,比斯吹雅河,贝尔茨河以及伊敏河、塔里亚河等。而这些河流,大都是额尔古纳河的支流,或者是支流中的支流。

我嫁了一个男人,我的媒人是饥饿。

正午

看来最不想丢的东西,最容易撒手离去。

如果说我是一棵历经了风雨却仍然没有倒下的老树的话,我膝下的儿孙们,就是树上的那些枝桠。不管我多么老了,那些枝桠却依然茂盛。

依芙琳说,如果没有好的猎手,有肉的地方就有狼跟着!

你们不要去找,想走的人是留不住的。

拉吉达那天晚上说了好几个“永远”,这很像誓言,而誓言很少有永远的。

如果说闪电化成了利箭,带走了林克,那么尼都萨满得到的那支箭,因为附着氏族那陈旧的规矩,已经锈迹斑斑,面对这样的一支箭,达玛拉和尼都萨满的枯萎和疯癫就是自然的了。

拉吉达对我说,你让孤独的人和欢乐的人坐在一起,他们会觉得更加的孤独,还不如让他们单独呆着,那样还有美好的回忆陪伴着他们。

狼要吃兔子的时候,总要说兔子是漂亮的!

依芙琳直着眼,定定地看了我半晌,轻声说,你喜欢拉吉达,可拉吉达去哪里了呢?伊万喜欢娜杰什卡,最后娜杰什卡还不是带着孩子离开了他?林克和你额格都阿玛都喜欢达玛拉,可他们最后快成仇人了。金得喜欢妮浩,妮浩最后还不是嫁给了鲁尼?我看透了,你爱什么,最后就得丢什么。你不爱的,反而能长远地跟着你。

回音听上去是那么的悠扬,好像不是从玛利亚口中发出去的,想必那尖锐的声音经过了树木、云朵和微风的碰触,变得温柔了。

如果说我的第一个媒人是饥饿的话,那么我的第二个媒人就是战火。

黄昏

按道理说,我们氏族的酋长死了,婚礼是应该推迟的。但我想生命就是这样,有出生就有死亡,有忧愁就有喜悦,有葬礼也要有婚礼,不该有那么多的忌讳,所以妮浩和鲁尼一离开我们,乌力楞的人就开始了婚礼的筹备。

在山中,他的愚痴与周围的环境是和谐的,因为山和水在本质上也是愚痴的。

瓦罗加说,他们氏族的人基本都去激流乡了,那里有乡长,他这个酋长该废了。我笑着问他,谁把你废的?瓦罗加低着头说,是光阴。

放映员跟我们说,现在的电影不如以前的好看,就那么几部,还都是以唱戏为主的。他说以前的电影虽然是黑白的,但是有人情味,耐看。

我们开始喜欢上这个放映员,因为只有诚实的人才会被醉倒。

放映员说,我真羡慕你们的生活,这样的和谐,就像世外桃源。瓦罗加长吁了一口气,说,世上哪有世外桃源呢。

他主动拍着放映员的肩膀说,兄弟,下次再来放电影,把你说的那些好看的“毒草”带来!放映员点着头,说,一定一定!早晚有一天,毒草会变成香草!

半个月亮

我很想对他说,我们和我们的驯鹿,从来都是亲吻着森林的。我们与数以万计的伐木人比起来,就是轻轻掠过水面的几只蜻蜓。如果森林之河遭受了污染,怎么可能是因为几只蜻蜓掠过的缘故呢?

我们再也不用在搬迁时留下树号了,山中的路越来越多了。没有路的时候,我们会迷路;路多了的时候,我们也会迷路,因为我们不知道该到哪里去。

书评:《额尔古纳河右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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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Ferris Tien

发布于

2024-04-27

更新于

2024-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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